乳腺增生症的中医诊治

乳腺增生症的中医诊治

乳腺增生症是女性最常见乳房疾病，病程长，易复发，且有一定的癌变倾向，由于西医的雌激素对抗治疗不良反应严重，且疗效不理想。而中医药治疗本病从整体出发，辨病与辨证相结合，显示了其独特的优势。彭坚教授对于诊治此类疾病，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，满满的干货，分享给大家，希望能为各位临床诊治和研究提供参考。

文/彭坚大家中医

乳腺增生症，分为两大类：一类为乳腺囊性增生，一类为乳腺纤维腺瘤。

乳腺囊性增生，又称乳腺小叶增生症，常见于中青年妇女，大多数患者表现的症状是月经前一侧或两侧乳房胀痛，月经过后，疼痛自然消失。也有的始终不消失，只是月经后有所减轻。触诊可见乳房内有结节，呈片状或条索状。本病的发生与卵巢内分泌功能紊乱有关，一般认为是雌激素分泌过多、孕激素分泌不足，使月经周期中乳腺组织的增生与复旧的过程发生紊乱，以致乳腺小叶和乳腺导管末梢扩张、增生、出现囊性改变。

西医辩证

西医将本病分为4级，前3级除了密切观察之外，有的可采用雄性激素周期疗法，但效果不够理想，第四级囊性增生期容易出现恶变，主张进行切片检查和手术切除。

乳腺纤维腺瘤属于乳腺良性肿瘤，其发生也与雌激素水平长期过髙有关，肿块多见于乳房的外上象限，大多数是单侧、单个，一般只有一个指节大小，表面光滑，质硬，推之能动，与周围其他组织不粘连，生长速度缓慢。西医主张手术切除，以防止恶变。

中医辨证

中医认为本病与肝气郁结和冲任失调有关。长期的肝气郁结或冲任失调，导致痰瘀凝滞，在乳房集结成块，成为囊肿或纤维瘤。

肝气郁结的患者，往往月经来之前一周或更长的时间即乳房胀痛，触之疼痛，扪之有块，脾气烦躁，或月经有血块，白带多，舌红，有瘀斑，脉弦滑。宜用四逆栝楼汤加减。冲任失调的患者，往往月经愆期，量少，色淡，月经前后乳房隐隐疼痛，得热则舒，扪之难以找到硬块，心胸郁闷，腰酸乏力，面色胱白，舌淡，或有瘀斑，脉细弱或脉涩。宜用调肝汤加减。

从我的用药经验来看，乳腺囊肿比乳腺纤维瘤较为易治。乳腺囊肿又以改善症状较易，改善黄体功能和内分泌紊乱较慢，囊肿消除则需要较长时间。

在服中药的过程中，一方面要询问患者症状改善的情况，另一方面，要注意进行B超检查结果的对照。服药3个月左右，如果囊肿或纤维瘤显著缩小，则可以继续服中药治疗，直至完全消失。如果改变不明显，则可以加用外治的药物，如外治消岩膏。如果治疗数月后，肿块仍然在增大，则应考虑西医外科手术，以免耽误病情。四逆瓜蒌汤加减（彭坚经验方）柴胡10g白芍10g枳壳10g甘草10g瓜萎皮15g当归10g乳香5g没药5g海藻15g夏枯草15g穿山甲5g土贝母15g天花粉10g王不留行10g急性子10g妙麦芽50g白蔡藜15g用方心得：

本方由四逆散与神效瓜萎汤合方加减。《伤寒论》四逆散被认为是疏肝理气之祖方，后世逍遥散、柴胡疏肝散等都由此化出，神效栝楼汤则为治疗乳痈结核的专方。合方之后，以柴胡、枳壳疏肝理气，白芍、当归养血和荣，瓜萎皮化痰，乳香、没药活血，甘草调和诸药。构成了一首具有理气活血、化痰止痛的基本方，对于乳房胀痛有快捷疗效。

从我的临床经验来看，一般的乳腺小叶增生患者，只是在月经来之前乳房胀痛，月经过后胀痛即消，适当服一些逍遥丸、乳癖消之类即有效，或者在月经前服上述四逆散合神效瓜萎汤几剂即有效。但对于乳腺囊肿和乳腺纤维瘤来说，这首方软坚散结的力量仍嫌不够，故方中加海藻、夏枯草、穿山甲、土贝母，清热化痰、软坚散结；加天花粉、王不留行、急性子活血化瘀、软坚散结；加炒麦芽、白蒺藜回乳散结。方中诸多的活血化瘀、化痰软坚药物，可以改善患处的充血和水肿，抑制胶原纤维的合成，因此，对于本病，本方能够起到标本兼治的作用。此外，还有许多理气活血、化痰散结的药物，如青皮、陈皮、八月札、绿萼梅、三棱、莪术、猫爪草、九香虫、蚤休、草河车、浙贝母、漏芦、蒲公英、白花蛇舌草、半枝莲、山慈菇、木鳖子、牡蛎、瓦愣子、昆布等，都为许多现代名医所喜用，可根据个人的心得，随证加入，或更替方中相类似的药物，以免某味药服用时间太久，产生耐药性。调肝汤加减（彭坚经验方）当归10g白芍15g山萸肉10g阿胶10g山药10g炙甘草5g巴戟天10g鹿角霜10g鸡血藤15g露蜂房10g白芥子10g仙灵脾10g用方心得：傅青主先生的调肝汤，为治疗月经后血海空虚，冲任失养，少腹疼痛而设。方中以当归、白芍、山萸肉、阿胶补肝养血，巴戟天补肾温阳，山药、炙甘草健脾和中，纯用补药，无一味疏肝理气之品，不止痛而痛可止，本方之奇，就奇在这里。傅青主先生云：“何以虚能作疼哉？盖肾水一虚，则水不能生木，而肝木必克脾土，木土相争，则气必逆，故而作疼。”又云：“此方平调肝气，既能转逆气，又善止郁疼。经后之症，以此方最佳。不特治经后腹疼之症也。”傅青主先生的这段话，给我以很大的启发：其一是揭示了月经后的少腹疼痛，可以通过补肝肾、调冲任而达到疏肝止痛的目的，这种疼痛为疾病之标，而冲任亏虚为疾病之本。其二是从“经后之症，以此方最佳”，可以进一步领悟到举凡肝肾虚，冲任失调之症，，此方均可考虑使用。从我的临床经验来看，因为乳房与胞宫一样，同为足厥阴肝经所循行之处，故妇女的痛经与乳房胀痛，病机有相同之处，均有虚有实。属于实者，多为阳证，须疏肝理气，活血化瘀；属于虚者，多为阴证，须滋肝养血，调补冲任。陆德铭先生认为：“乳癖之为病，与冲任二脉关系最为密切。肾气不足，冲任失调为发病之本，肝气郁结，痰瘀凝滞则为其标。故临证以调摄冲任为主治疗本病，常效如桴鼓。实验室证明，调摄冲任可调整内分泌，从根本上防治和扭转本病的发生和发展。”这一观点对于临床无疑是有指导意义的。班秀文先生则直接用调肝汤加仙茅、仙灵脾、英丝子、制附子以治疗本病。我从临床的实际需要出发，平素喜欢研究和使用具有相同组方原理而又具有不同属性的“对方”。我认为本方堪称一贯煎的对方，两方均具有补肝肾、养阴血、疏肝气为主的相同组方原则，不同之处在于：调肝汤则稍偏温，适合于阳虚证；一贯煎侧稍偏凉，适合于阴虚证。此方的价值和精妙之处，完全可以与魏柳州的一贯煎相媲美，然而—直未得到后世充分的认识。我在用本方治疗乳腺增生时，考虑到肿块已成，纯用温补，尚嫌不够，仍需温散，故在方中除了加仙灵脾、巴戟天温阳，加鸡血藤助归芍养血之外，再加白芥子化寒痰，鹿角霜、露蜂房暖奇经、散癥结，使肿块得消。外治消岩膏（李济舫家传方）五倍子30g山慈菇30g土贝母30g生半夏15g生南星15g生香附子30g独活30g共研细末，以醋膏调和如厚糊状，摊贴核块上。使用时注意贴膏部位，不可过小，当视块状的情况，略为加宽，必须贴着四周，始稳固而不致移动脱落，一日一易，至全消为止，切忌时时揭开，时时更换。制醋膏法：用上好米醋，陈久者更好，不拘多少，温火熬老至四分之一为度，冬季可凝结不散，夏天可略加白蜡少许。膏成，趁热倾入冷水中，以去火毒为要。禁忌：急性发生的化脓性炎症忌用此膏。用方心得：李济舫先生说：我家世习疡科，祖孙相传，已历三世，对慢性诸外症，像瘰疬、乳癌、瘿瘤等阴证，沿用消岩膏，效验诸多。先祖继云公此方当年曾以百金易得，故一向私自配制，秘不告人，虽及门诸弟子，无有知者。笔者积累了20年的经验，效果指不胜数。我在临床使用这一外贴膏方，治疗乳腺囊性增生和乳腺纤维瘤，确有一定疗效。刚开始使用时，患者相告：敷贴一周左右，感到乳房表皮发紧、发硬，变粗，而乳中结块更显突出。有的患者不敢继续使用。我分析此方，收敛之力较大，而渗透、消散之力，尚可加强。于是在原方中加麝香1g，阿魏30g，藤黄10g，则以上情况再未发生。但肿块的消除非一日之功，要敷贴数十日，才得以消散。验案举隅一：

乳腺结节卓某，女，56岁，湘潭人，社区干部，年11月13日初诊。五年前，患者左乳上方发现结节，大小为17mm*9mm，性质不明，肿块发硬，不按不痛，每年均做B超检查，未见长大或缩小，常年怕冷，胸闷，背胀，经常感到一阵寒一阵热，吃温药则上火，吃凉药则腹泻，平时小便多，口干，口苦，大便先硬后溏，有肾囊肿史，也未手术，舌胖淡，有浮黄苔，脉缓。此为肝郁气滞，痰湿凝结，而成乳癖，拟用柴胡桂枝干姜汤加减：柴胡10g黄芩10g桂枝10g干姜10g牡蛎30g花粉10g炙甘草l0g，7剂11月20日二诊：服上方后，胸闷、背胀均消失，全身发热，感到很暖和，多年怕冷的现象解除，仍然有口苦，口渴，小便多，舌淡红，脉缓，仍用上方加软坚散结之品：柴胡10g桂枝10g干姜10g黄芩10g牡蛎30g花粉10g甘草10g露蜂房10g鹿角霜10g白芥子10g夏枯草15g浙贝母10g，14剂　　‘12月5日三诊：服上方后，感觉乳房肿块变软，其他均可，脉舌同前，拟用化铁丸与调肝汤加减：威灵仙30g楮实子30g当归30g白芍15g川芎15g山萸肉30g巴戟天15g肉苁蓉30g鹿角霜15g鸡血藤30g露蜂房15g穿山甲15g白芥子10g急性子15g菟丝子15g仙灵脾10g大海马1对以上药以2剂为一料，研末，蜜丸，每日2次，早晚各1次，每次10g，饭后开水送服，大约可服2个月。服丸一料药后，经B超复查，左乳房肿块消失。

治疗心得：本案很快获得治愈，在于一诊切入得当，而一诊处以柴胡桂枝干姜汤，得益于熟悉和理解《伤寒论》条文及其方证。其条云：“伤寒五六日，已发汗而复下之，胸胁满微结，小便不利，渴而不呕，但头汗出，往来寒热，心烦者，此为未解也，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。”这是少阳郁热兼以痰饮内停，属于寒热错杂之证。本案所述之证候显然与条文不完全相同，但仔细思索，病机是一致的，况且乳腺肿块所生位置正在肝经循行之处，无论从整体辨证或是局部辨证，均相吻合。患者服完一诊所开的7剂药后，大喜过望，因为困扰多年的怕冷、胸闷、阵寒阵热竟豁然而愈。二诊着眼于局部的肿块，仍用原方加化痰散结之品，所选之药，均注意到药性的寒热平衡，故服后肿块变软。三诊从调摄冲任入手，温散结合温补，从本论治，所选方为化铁丸合调肝汤加减。化铁丸虽立意于温散与温补，但仅有威灵仙、楮实子两味药，力量不够，合调肝汤加减后，以丸剂缓图，服药不到3个月，多年疾患得以治愈。用药心得：

该案有本人一处用药心得，即用温散合温补的方法消除乳腺肿块。我治疗盆腔积液、清稀带下，属于虚寒证的，喜用鹿角霜、白芥子、露蜂房，采用温散之法，这是学自朱良春先生的经验，但感到属于虚寒证的乳腺肿瘤，情况远比以上两者复杂，温散尚须结合温补。温补之品，须注重督脉，所选之药，以巴戟天、肉苁蓉、山萸肉、大海马、楮实子、菟丝子为妥，不宜过温之品，如上桂、附子等，温散之药，可加急性子、威灵仙等。

验案举隅二：

腺纤维瘤贺某，女，35岁，江西萍乡人，已婚已育，营业员，年11月4日初诊。近五年来，患者长期乳房胀痛，从未消停，经期加重，月经提前五天，经行7天，经量中等，色红夹有血块，伴小腹胀痛。年4月9日，医院B超提示：右乳外区（10：30处）探及10mm*6mm*10mm低回声结节；04年9月17日B超提示：右乳外区（9：00处）探及9mm*6mm*9mm低回声结节，初步判断为右乳房乳腺纤维瘤，双侧乳腺小叶增生。激素测定：泌乳素62.（正常值14~24），雌二醇（正常值），均高出正常范围。察其面色红润舌红，苔薄黄，脉弦滑，此为肝郁血热，拟用丹栀逍遥散合神效栝楼散加减：丹皮10g栀子10g柴胡10g白芍10g黄芩10g花粉10g瓜蒌皮15g乳香10g没药10g麦芽50g海藻15g王不留行10g漏芦10g穿山甲5g甘草10g，30剂年3月10日二诊：服上方30剂后，于年12月25医院B超检查，右乳房乳腺纤维瘤消失，仍有双侧乳房小叶增生，泌乳素偏高，服药期间乳房不胀痛，月经也较正常，停药后，月经来过一次，又出现乳房胀痛、小腹胀痛的情况，但程度比服药前减轻，当继续巩固疗效，以煎剂、蜜丸并投：莪术30g穿山甲10g石见穿15g丹皮10g花粉10g草河车15g露蜂房l0g花粉20g丹参15g黄芩10g漏芦15g浙贝20g蒲黄20g没药20g皂角刺10g香附子10g八月札15g绿萼梅20g僵蚕15g王不留行15g蜜丸，月经干净后一周开始服药；每日2次，每次10g，早晚各1次，饭后开水送服。牡丹皮10g栀子10g柴胡10g黄芩10g香附子10g地榆30g蒲黄10g花粉10g白芍15g蒲公英30g白蒺藜30g麦芽50g山楂30g八月札15g，7剂每次月经来之前提前五天开始服。按照以上方案治疗，半年后，患者所有症状消失，泌乳素正常，B超检查，双乳仅有轻度小叶增生。

治疗心得：乳腺增生与乳腺纤维瘤在中青年妇女中发病率极高，由于发病原因并不明确，西医治疗比较棘手。在乳腺增生属于轻度以及乳腺纤维瘤小于1cm时，西医只是强调注意观察和定期复查，不主张用药和手术，因为激素类药物往往达不到控制目标而副作用大，手术则清除不干净，容易复发。然而，伴随着月经周期出现的有规律的乳房胀痛，以及乳房组织发生的器质性改变，给患者造成的心理压力很大，而精神紧张、情绪抑郁，又恰恰是患此类病的心理基础，因此，找中医治疗的患者颇多。一诊从脉证观察，属于肝郁血热，故处以丹栀逍遥散合神效栝楼散加减，因为患者月经一直提前，经期长，故去当归、白术等偏温的药，加黄芩、漏芦、花粉等，加花粉出自《闻过喜医案》中马继松先生的经验。马先生认为：天花粉经现代研究证实，有极好的抗肿瘤作用，对于急慢性炎症或非炎性包块，如乳腺增生，该药疗效确定。二诊在症状改善，且乳腺纤维瘤消除的前提下，为防止疾病反复，巩固疗效，继续汤、丸并投。坚持服药半年多，终于获得痊愈。用药心得：

该案有本人的一处用药心得，即利用药物收与发、相反相激的辩证关系促使乳腺增生的消除。乳腺增生患者，大部分催乳素（PRL）较高，表现为月经前长时间乳房胀痛，有的月经过后，仍然有胀痛感，治疗须疏肝理气活血消胀。中药的此类药物很多，选择余地颇大，我常选择以下两个配伍。其一，炒麦芽配穿山甲，有一发一收之妙。炒麦芽是传统的回乳散结药物，一般用于“退奶”，即抑制乳汁的分泌，但剂量宜大，单用一剂至少50g到g，此药经研究有抑制催乳素分泌的作用，用于消除月经前的乳房胀痛也有卓效，配合白蒺藜则可以增效。

穿山甲、王不留行是传统的通乳散结药物，《本草纲目》说：“穿山甲，王不留，妇人吃了乳长流”。一般用于“发奶”。其二，海藻配甘草，有相反相激之功。海藻中含有大量的碘，通过现代药理研究，发现含碘药物可以刺激促黄生成素的分泌，从而改善黄体功能，调整雌激素和孕酮的比例，使得乳腺增生得以消除。但海藻的药性较弱，配合相反的药物甘草，是借其相互激荡的作用，以加强药物疗效。乳腺增生有时不易消除，中药软坚散结之品不少，用之能改善症状的也不少，但有时长期使用，仍然未见增生消除，利用以上两对药物一收一发、相反相激的作用，能使增生较快地消除。

读而思

duersi

良善言天者，必有验于人；善言古者，必有合于今；善言人者，必有厌于己。（《素问·举痛论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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